今年四月来邺城的时候,在前往东魏孝静帝元善见的天子冢附近时,被友人告知了元善见之父清河文宣王元亶及元亶子元景植的墓在磁县的东小屋村,但由于时间关系,未能前往,所以,这一次早早地便将这两人的葬地列入了我们邺城之行的list里。
从邺城的西华门出发,与阳光赛跑,穿过田野,绕过三台,寻着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朵白云,我们正一路前往这东魏皇帝之父兄的葬处。
说道清河王元亶,就不得不提一下他的父亲元怿,这位在北魏末年充满戏剧性的人物。
元怿之名,想来很多人不是很熟悉,但若再提及他的父亲,知名度就高了许多。
其父,便是那位带领着百官浩浩荡荡迁都洛阳,又实施汉化的北魏孝文帝元(拓跋)宏。
元怿为北魏孝文帝元宏的第四子,宣武帝元恪的异母弟。
据《北史》中的记载,无论样貌、才华还是忠义、名望,元怿都是北魏王亲贵胄中的佼佼者。
而对他而言,在后世看来唯一的污点,便是与武灵太后胡氏的那段叔嫂之情。
墙茨何堪玉有瑕,亲贤一旦委泥沙。
早知今日身难免,何不当时死翠华。
这首《北史演义》中的诗歌,将他与胡太后之事比作美玉有瑕。
但个人觉得,对于素有名望的清河王元怿,后世这样的评价未免挑剔了些。
人本无完人,他身在北朝乱世,作为少数民族的汉化之人,又没有宋以后的思想约束,赶上胡太后权重,为求自保或是真有心动,后续的事件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得了太后宠幸的清河王虽然官场比先前通畅,也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却也因为行事刚正,得罪了不少人。
这无疑让他成为了朝堂政场上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因如此,他才引来了杀身之祸,也有了为后世诟病的地方。
一直以来,对于这位贤王的英年早逝,被诬而死,总有些惋惜。
而对才华横溢的胡太后,我同样也有着诸多同情…
去年去洛阳的时候,曾偶见这位贤王的墓志,却没来得及寻他当初的冢茔之地。
孝明帝正光元年七月,元叉与刘腾奉孝明于显阳殿,将胡太后幽于北宫,又将元怿囚于门下省,诬其罪状,将其杀害。
那一年,元怿三十四岁,据说“朝野贵贱,知与不知,含悲丧气,惊振远近。夷人在京及归,闻怿之丧,为之劈面者数百人。”
而随着他的离世,元亶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在他为父守孝居于倚庐之时,因未能满足汝南王元悦来求父亲的服玩之物,被杖责百下…
本就因守孝形气羸弱的他,那时几乎被打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百下杖责中活下来的元亶,很快赶上了孝明帝与太后和好,赶着太后的掌权,他袭了父亲的清河王爵位,并且娶了太后的堂侄女…
简单地列出人物关系,如下图所示。
天空中这朵一直在车前引路的云,让我们的心情都跟着飘飘而去,徘徊在北魏末年突起的烽火狼烟之中~
研究了多时这车子天窗的开关,我们终于在拐进村落前完成了拍摄。
邺城的路并不发达,我们今日已经走过几次相同的地方,但刚才的那条大路好像是前往邺城西郊的必经之路,上次前来时,也与这里颇为有缘。
一日都在邺城各个遗址处徘徊,顶着太阳,没吃正式的午餐,到这时间,已经觉得体力消耗略大了。
但大家一提去找大坟,感觉都来了兴致,那些疲劳感仿佛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转入村子的道路,茫茫的玉米田遮住了视线,跟着先前桓老师给我的大致位置,我们一路穿行,寻找着可以通车的乡间之路。
河北的村庄,常见这样的三叉路,而庙宇类的建筑就在这样的路口之处,应是有些讲究的。
前几日的雨水使得地面有些泥迹,加上道路狭窄不好掉头,我们在路边问了老大爷后才安心驶入村道之中。
拐到僻静的村落尽头,眼前再次被青纱遮掩,而大路也消失了。
看来此处只能下车步行。
收拾好随身物品,我们确认了下上次收到的大致定位,判断他们的墓要穿过眼前这片玉米地到北面去…
因为此刻的路口处是个倒垃圾的地方,我们便选择了看起来可以通向大路的左手边而行。
河北的田地很逗,村落的玉米田中总能见到“玉米有毒”的标志…
忍不住讨论起,大家吃的都是毒玉米,更很好奇的是这么标真的可以防止不被人掰走吗?
欣赏着沿途野田之景,途径的地方,盖着不少小洋楼。
几个大婶儿坐在门口闲话着家常,看到我们这些奇装异服的不速之客也不免观望了一阵。
顺着缓慢的上坡爬了大约5分钟,我们的海拔已经比刚刚升高不少。
道路的左侧此时出现了一片土墙,我们起初怀疑是封土之类的痕迹,但细看下又觉得有些奇怪。
导航提示着快要达到终点,四下环顾,几次误认了树木是石碑,但显然,我们想要找的神道碑,并不在这里。
夏日的草木过于茂盛,酸枣尚在开花,未结出丰硕的果实,刺儿倒是一如既往的扎人。
最令人担忧的,是我们不知道附近的草中会不会有什么虫蛇一类的动物。
天色渐暗,加上周围的山坡有崖壁,大家互相提醒着小心脚下,用树枝播开杂草,踩着前人走的路,在这片野村山坡的凹地里努力寻找着,却始终不见目标的影子。
此刻我们已经觉得定位出现了偏差,方向有误。
为此,我开始各种找先前看到过的图来对比位置。
提示着大家寻找树林,因为从照片看碑是立在树林之中的,而我们眼前这里的树明显不是林…
很快,大家发现了崖下田野里的一片郁郁葱葱。
为了确认那里的全景,我们先按原路上回了下坡的地方,又顺着山路继续登高了一小段。
脚下的山路,常见这样的鹅卵石,不知道是否是当初漳水流经过的痕迹。
上到半山腰的我们,视野豁然开朗,也很快看到了下方的树林,还有田野中的摄像头。
树林东侧的一段距离,一个土包立在田的中央更显得突兀。
看来,我们绕了远,刚才下车位置向右的地方才是我们此次寻找的目的地。
已经有了目标,赶紧趁着天色未黑前下去寻找。
再次经过村民的小洋楼时,我们向大婶儿们确认了下位置,看起来,这里的碑还挺有名的。
大婶儿们给我们指了方向,确实是我们山上所见的那处景致。
回到下车的地方,再穿过垃圾堆积的路口,顺着田野边缘向东一段,这残存的石碑终于近在眼前。
林中的光影,让人一时间恍惚,待到走近才发现这碑的细节之美。
这碑额厚重,可见六条交织的龙,龙首向下,含着碑身,在岁月的印记下,它们被磨砺得,竟有些萌态可寻。
绕着石碑而转,碑侧的花纹在时光的雕琢中化成了魔幻的图案,精美的花纹是我在其他时代少见的。
碑额上的文字隐约可以读出“魏”、“黄”、“宜阳王”几个字,显然这碑的主人是宜阳王元景植无疑。
经过查找,在马忠理先生的文中发现,原碑额应该有12个字,为“魏侍中假黄钺太尉宜阳王碑。”
蹲下身子,听着周围鸟雀的叫声,赶着周围的蚊虫,我细细看起了碑体上残存的文字…
碑首尾之处尚能寻到字迹,而中间和下部的部分却又大片模糊甚至损坏了…
初听元景植的名字,我十分陌生,但看过墓志上的记载后才反应过来,这元景植便是史册中提到的宜阳王元宝建。
元宝建为元亶之子,元善见之兄,讳宝建,字景植。
史载中,可见兴和二年他被封为宜阳王,而兴和三年便离开人世的内容…
从元怿、元亶、元善见的年龄来看,这元景植死得时候估计也就20来岁。
短短的人生,匆匆的来去,竟难以捕捉他存在的痕迹。
石碑上的字迹在时光中恍恍惚惚,拼凑间都说不全元景植的一生。
翻看墓志中的记载,元景植的墓志中有大篇幅的内容是关于他的出身家族,至于他自己的部分,要么是夸耀哀婉之言,要么就是册封的官职内容,都没有什么突出的事迹留下。
或许他的一生,便也是碌碌无为吧。
想想这也属正常。
他处于北魏末年东魏初年的动荡之中,而那一时期的焦点几乎都在北齐神武皇帝高欢的身上…
他的父亲,身为皇帝的弟弟都不曾有多少作为,留下多少故事……
更何况他这英年早逝的天子之兄…
在我们还留恋在石碑边上的时候,W少侠和Q弟弟已经从前面的冢茔绕了圈回来。
顺着碑向北,很容易望见这块三角形的残冢。
爬藤类的植物将它的南端捂得严严实实,而从侧面的植物痕迹,我们很快发现这残冢上种满了后世的蔬菜…
在冢前向东而望,另一个高冢隐在青纱帐后,那应该就是元景植父亲元亶的封土。
据元景植的墓志中记载,景植“粤」以八月廿一日祔葬于文宣王之右。”,应是按照北朝聚族而葬的方式葬在了父亲身边。
父子相照,也是好事。
在冢前徘徊多时,因为道路上树木坑还有田的干扰,我们无法环绕三角一圈,只得返回神道碑附近。
据墓志记载,元景植死后,元善见下诏赠其“使持节侍中假黄钺相国太保司徒」公录(尚)书事都督秦泾渭华五州诸军事雍州刺史,王如故,谥曰孝武…”
不知道这追封是否是巧合?
元景植被赠的管辖之地,均是元修西去后以长安为中心的今陕西之地,也是当时属于西魏的地盘,而谥号孝武,则与早他几年在长安被杀的孝武帝元修完全一样…
这是否是元善见与自己的兄长感情至深,或是借机表达心中的志向呢?
千年之谜,在时光里难以寻味,却也耐人寻味。
而墓志铭的作者将宜阳王比作旭日,雄鹰,隐约展示出对这位少年亲王的惋惜…
他,本该冉冉升起,翱翔九天,却中途败落,确是惹人怜惜。
“旭日收光,中霄坠羽,(王)以兴和三年七月九日薨于位。恸发宫闱,哀感氓」庶,非唯收珠解佩,释耒捐钩而已。”
虽然悲痛,但或许这样的早逝对这位王来说也是幸运的。
至少如今,他留下了冢茔与碑刻让后世得以知晓,而那些被漳水埋没的元家之人有太多什么都没留下的…
在这里怅然的时候,有当地的大叔骑着车子过来,见到我们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啥就推着车子过来一起看上了碑。
本想和大叔打听下当初这里的情况,有没有挪过位置之类的。
但大叔也不是很清楚,就说自己小时候就有。
我们忍不住调侃说,这玩意也是1000多岁的东西,肯定是您小时候就有的。
大叔告诉我们,好像每年冬天,这里还有人来盗墓,但这墓估计千年来也已经被盗了很多次了…
听到这里,还真有些为这里的未来担忧,希望短暂东魏留下的遗物可以被更好地保存下去。
闲聊多时,我们问及了大叔元亶墓的情况,听说贴着南边的田地可以过去,便准备前往查看。
有W少侠开路,加上这里的田埂分明,我们第一日的野地之行倒是异常顺利。
看似不远的大冢,走到近前却也要颇费些功夫。
沿途的棉花,已经絮出了花骨朵儿,一路的“毒”玉米,让我们几次都在以为到了的时候发现仍被隔着距离。
找了最容易穿行的地方,在快要到达近前的时候,我们穿入了玉米地…
W少侠带着我们走到近前,抬头一望,都觉得这东西一下雨可有点危险…
元亶墓的南侧切面笔直,我们怀疑也是当初挖土烧砖导致的。
封土的下方,显然是被挖过的痕迹,这个封死的洞穴,不知道是不是早年的盗洞?
顺着这洞,土夯如今已有了不少裂痕,总觉得会有坍塌的风险。
担心这玩意会塌,我们默默退回了来路…
可爱的小蟋蟀在土夯上悠闲地爬着,丝毫没因我们的到来受到影响,估计爬了千年的它们比我们对这个土夯更有信心,所以才会这般淡然…
对于清河王元亶,我一直觉得他不似他的父亲元怿。
而对他最早的认知,也是以多变为主。
因为当初本应随着魏孝武帝入关的他,却在中途与广阳王逃回了洛阳,是贪生怕死,抑或是畏惧高欢之威,想来都是有的。
回到洛阳的元亶在高欢亲自去追孝武之时被推为司徒、大司马,承制总万机,居尚书省。
一朝得势,他便以天子自居,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扶持上皇位之人…
可在高欢回来后,他被事实打脸,而最大的羞辱估计就是高欢选了他的儿子,而没有选他。
不知道究竟是羞愧还是惧怕,《资治通鉴》中记载不安的他本想轻骑南走,却又被高欢追还的情节…
这一波几折,估计已让这位天子之父惶惶不可终日,抑郁难以言表…
在元善见登基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天平三年的十有二月壬申,大司马、清河王亶薨。
虽然身为大司马,但这三年中的战事却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空顶着头衔,却无实权在手…
和他的父亲相比,和他的儿子相比,他后半生的功业尚不及守孝期的那种傲骨志气,《魏书》中对他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得罪过魏收大才子,加上没当上帝王这事,才会记载寥寥…
回程的路,我们继续踩着田埂穿行。
短暂的东魏光影,就如眼前的道路一样,曲折没有方向。
蹭掉鞋上的泥土,我们上车出发,赶往元亶的世子,东魏唯一皇帝元善见的天子冢。
4月的初见,不想再见这位青雀子竟这般快,而且今日看完了他的父兄,也正好将这父子三人一并回顾一番。
来前就想过天子冢景区有没有营业时间,果然达到天子冢的时候,这里已经下班…
门前的老大爷正在三轮上倒腾着什么,看到我们的到来显然是一愣。
我们赶紧跑过去询问。
原来天子冢的关门时间是17:30左右,此时已经19点了…
无法下,只能拜托师傅帮忙,师傅起初让我们明日再来,后来听说我们大老远来,又是第二次,特意为了看元善见,最后通融了一下锁门时间,让我们赶紧进去看完下来。
不敢耽搁,选了上次没走的这边楼梯,迅速跑了上去…
时隔四月,再来看这位东魏帝王冢茔,又赶上下午可能去到过千秋门附近,不免再度为他惋惜。
身为天子的元善见,虽然有才华亦有武艺,却终究只是高家手中的牵线布偶。
与傲气的澄世子相比,他显得那般无助…
“天子莫走马,大将军怒。”
“臣澄劝陛下酒。”
“朕!朕!狗脚朕!”
“陛下何意反邪!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
这一句句扎在他心里,将他的尊严一次次践踏。
枉为天子贵,他却连行为都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着实令人心疼…
一路,我和果果都在讲着上次来天子冢的见闻,以方便大家选择重点。
从半山的平台远望南边,那边的树木已经不似早春的萧瑟,茂盛的树木簇拥着远处的殿宇,看上去多了些仙气。
一块“远眺中原”的匾额,立在上冢之路的门洞上。
简单的四字,却看起来好生凄凉,这只可怜的青雀子估计连宫墙外的世界都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又要如何远眺中原大地?
与之相比,同是傀儡,远在长安的元宝炬似乎要过得好一些。
爬上第二个平台,又见一堆庙宇。
我特意找了下上次看到的孙悟空,赶紧拜拜大圣…
大家忍不住再次说起河北到处建庙的事情,而且神的种类丰富,若不是门口有介绍,完全搞不清都是管什么的…
站在冢上远眺中原,眼见的都是邺城的荒芜之景…
江山不再,故国远去,凄凉之意更与谁人诉说?
沿着平台的边缘而行,不多时我发现了下方的石人,它的周围好像多了很多石料,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用。
估计因为景区过于现代,不够野,加上我和果果第二次前来,所以我们很快就上到了顶部的玉皇殿。
日影渐小,檐角的脊兽与天边的云朵交相,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大家立在殿前的风帽石人身边,一起分析起眼前的石人。
最后,一致觉得,估计是后世的产物。
绕着玉皇殿,欣赏着侧面的书法,我们本想着这些文字会不会是当地人写的关于元善见的事情。
但上前瞅了瞅,发现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真是心疼元善见…
细细数下来,这天子冢除了冢是他的,上面竟然没有什么是他的…
果果在上方给上次没来的两位小伙伴指了下高欢义平陵大致的位置。
今日的天气不佳,远处的雾气蒸腾,视野也受了限制。
4月来的时候未察,今日才发现天子冢周围种植的竟都是枣树,这个季节已经有了果实,只是尚未成熟。
总在帝王的冢茔见到丰收的景色,总觉得这里都是风水宝地才会草木繁茂…
却也总感慨对这些帝王而言,穷极一生或许追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看似繁华的四海升平,盛世安康…
但对于元善见,这些估计都很难吧…
六镇的余波未平,两魏的分裂刚起,盛世更是无从说起…
怕师傅等得着急,我催着大家赶紧感受下水声台阶,然后从底下转一圈。
于是W少侠他们走前面,我和果果走后面,拉开些距离后,再下台阶时,确实传来了如水般的清脆声音。
好奇之下,大家又看了下牌子,牌子上写的竟然是由同志们参与研究…看来谜底尚未揭晓呀。
我们猜测着水声台阶的原理,虽然不是很明确,却觉得这个台阶的存在让元善见的冢茔多了更多趣味性,也算好事一件,尽管这和他也没啥关系…
瑟瑟风中,盛开的合欢花正开得艳丽,粉莹莹的色彩在这黄昏时分尤为耀眼,仿佛在诉说着这位帝王的爱情之苦。
生不逢时的元善见,或许对于爱情,不曾有过多少奢望,毕竟一个连自身生命都无法保证的人,要如何来寻求精神的寄托呢?
最终,只有高氏能陪在他身边,肯为他亲尝饮食,护他周全。
但对他而言,爱情或许从一开始便在政治的婚姻里,在国破的遗音中被磨掉了许多光彩。
即使爱过,身边的人也终究不是完全的同心之人。
仍记得那个将要逊位的他,吟诵着《后汉书》对汉献帝最后的评价:“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又提出与六宫作别…
同汉献帝一样,献出了国家的他,那时想是遗恨难平,为失去的国家哀恸,为丢了祖宗的基业懊恼。
但面对这一切,他无能为力,与后宫作别后,不仅天下不再是拓跋家的天下,昔日后宫的旧人也将有很多不再属于他…
时高隆之所说的那句“今天下犹陛下之天下,况在后宫。”更如利刃一般插在他的心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今日之后,便是国亡家破。
哀声阵阵,是他与嫔妃的话别。
合欢花还在风中摇曳着轻盈的身躯,此去经年,或许后会无期。
绕着下方的冢茔返回时,我们望见了上次锁着大门这侧的位置还有后世的石刻存在。
听着周围枣树上的蝉鸣,不多时,我们已经返回了入口处。
和门口的师傅道了谢,耽误他的下班时间,我们实在不好意思。
师傅锁好了门,骑着三轮走了,我们也将车开到了靠近石人的门边上。
傍晚时分,正有牧羊人在此处放羊。
不知道哪里搬来了这么多石头,将前往他身前的路阻绝。
踩着高高低低的石头,好不容易走到了石人跟前。
今日有一群羊的陪伴,这石人倒也不寂寞。
看着羊在边上蹭着树木,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围着石人,欣赏着上次怎么都看不够的人物衣饰。
我们把上次自己的分析和后来网上见到的分析都说给了大家。
因为我和果果一直觉得这个石人就是元善见的标配,但看到过一些说法可能不是,所以大家讨论了起来。
Q弟弟说了他的见解,而其中让他觉得这是早期而非后世产物的原因在于人物的头,手持之物还有雕刻风格。
回忆着我们见过的唐陵宋陵明陵清陵石人,好像确实唐的石人还是大胖头,到宋就变瘦小了许多,宋的石人手中也不会这么拿剑…明清陵前的雕刻风格,显然和这个不太像…
最后,我们分析了一圈,还是觉得这个石人当是东魏北齐时期的产物。
爱看这石人头上的冠,所以这次又看了好久。
上次未觉,今日才发现石人身上的裂痕颇多。
特别是从衣服袖子到握剑再到另一边袖口的这道裂痕,好像这个斜角以前裂开过似的。
天色渐晚,也该与元善见告别了。
回去的路才发现石头其实并未拦住整条田间的道路,恰有一条可以出去…
一场离别,总是充满悲情的故事。
在元善见逊位的那日,他被奴仆所辱,愤然而骂。
乘着牛车离开他熟悉的宫殿,走入未知的未来。
自此之后,邺宫已不是他的家,他将活在高氏的囚笼里,继续过着没有自由的日子…
云龙门前,面对王公百僚衣冠拜辞。
此情此景,他想到了当初曹魏的常道乡公曹奂以及汉献帝刘协…
或许只有经历了这样的无奈禅让,才能理解先人的无奈吧…
魏祚已尽,国破身存…
未来的日子,对他而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而他也终要离去…在千年的光阴里长眠不醒…
青冢之前,拜别,愿岁月静好,守他再无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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